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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宴仙坛中心】于笼中(中) (第8/11页)
昨夜的痕迹已然清了,纱帐窑瓷都不见,早起最初开的一枝梅花被有心人折了来,摆在瓶里,疏落地开着两三个苞,枝条欹斜,很有几分美艳。 父亲信手拨来,曲不成调情也难猜,一支清平乐弹得潦草不堪,偶尔震落两三缕嫩红的蕊,娇颤地浮在琴弦上。我向他问安,欲搜刮肚肠说上些家常的话。 仿佛还隔着那道神秘的帘子,他的身姿怎么也看不清,我不明白,是头一天看不清他,还是从始至终都未了解过父亲是个怎样的人。痴情的凡人,亦或冷性的天神,好人,还是坏人。我学识浅薄,话本中也没有提过绞成乱麻的人性要如何抽丝剥茧,是把他冻硬之后剖分成无数张微片来细看,还是把皮rou脱空,奉茶磕头,诚挚请教胸腔之下那颗不知是否尚存的rou心。可父亲俨然是一条幽折的大蛇,皮囊永远都蜕不尽,难道要从他口中爬进身体最深处,才能与他感同身受么? 梅花摆在边上,畸残折扭,一痕可怜丹朱斜穿过来,撩开那层无形的纱幔,衬得他的神色竟有些妩媚的味道。 他凝着一双寒目,睫下潮湿,流露出的眼光落在指尖,薄而艳。 啪—— 琴声一起,蕊丝碾柔,汁水沾染丝弦,我注视着他渐红的指腹,仿佛听见什么折断的声音。 “这花,开的很少。” “病梅,一贯如此。” “家中只有这种梅吗?” “是。” 可实际上那个夜里我见过更加繁复斑斓的梅花,粲然开在雪上,隔着帘子,微微地摇动。浓密沉重的影子,花下黑黢一片,似乎照不到月光。叶影摇颤不止,像是风吹的,水珠飞掠,散成一片弧。纱幔也抖,花也抖,雪花越积越多,最终不堪重负似地折断一根刚劲的骨,即便掩藏在柔腻的亲吻中,呼痛的频率仍数不胜数,多得叫人麻木。 “做来娱人的东西,自己喜欢便好, 父亲低眸抚琴,十指青白置于丝弦之上,分明醒目,比起梅枝更瘦。 “其余的心思,并不重要。” 他脸色实在算不得好,体虚气弱,白得怕人,总像一夜没有睡好。雉羹神情不改,清冷沉静一双眉目,好像完全看不出昨夜的失态,径自到里间寻了大氅来,健瘦的手臂从他身后环过去,指节绕转扎成一枚姣好丝结。我看着他们,有那么一瞬间仿佛看见一对相拥倦鸟,父亲的脸几乎要被淹没在发缕和绒毛间,眼下的痣是嫣红色的,血痕未退似的,如针尖刺人。 我的视线回落在雉羹的手指尖,脸侧那丝温度好像还未消散。他擦拭雪水的动作与束结同样麻利,若昨夜换作是他横陈身体婉伸枕席,恋慕风姿不一定就比易牙差。 啊...还是说,他已经这样做了? 我端端正正磕了一个头,以拜见灵位的恭敬叩拜他本人,全了这次礼,朗声问父亲,昨晚是否梦见殿下。 “......” 他一顿,手下错了力道,四弦铮地绷断,一刹血如梅花,沁入梧桐。 “主上!” 侍奉的下属比本人还要慌乱,下意识地捧起那手来,瞳孔紧颤。担忧,胆怯,他揉着如许情绪,甚至带着一丝隐秘渴望,缓缓低下头,喉结暗自滑动,去吮那点珊瑚般的血珠。 那时,他的唇尤其红,其实亦像梅花。 雉羹俯首,只一下,便分开,动作很快,力图让人觉得那不像一个吻。拙劣的掩饰在心怀叵测的旁观者眼中显得十分漫长,原来是一颗冰封的恋心,被嫉妒和渴望催化,不甘寂寞地,小小地暴动起来。他含着那段指尖,唇片翕合,欲言,但最终还是止住——他想拿自己的温度去暖那个人,任由浅淡唇心被污染成格外动欲的颜色。 我若有所思地看着,忽然笑了一声。 如今想来那时我确实没有别的意思,只是觉得两颗枯槁的植物紧紧相贴,强的那侧根茎伸到对方枝干里,榨取汁液,他都自身难保,还要巴巴地凑上去,不免有些好笑,但那两人的目光交汇间却瞬息解读出某种讥讽的味道,心虚的那个,脸色倏地苍白。 父亲没有收回手,容色无半点波澜,观察半刻,若有所思,从雉羹身上分了一缕目光给我。他的眼神冷清,有点茫然空洞,毫无落处,发梢坠在琴铭上,蜿蜒而落,一阙长相思篆刻于桐木之上,纵然锋利如昔,朱砂已经淡了颜色。我看着他,雉羹也看着他,此间的目光聚集在他惨白的脸上,胆颤心惊等一个回答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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